假如你不小心在湖边被鳄鱼咬住了一只脚,这要怎么解?
A:
如果你用另一条腿试图把鳄鱼踢开,它会把你两只脚都死死咬住不放。
B:
如果你试图用手去帮忙,试图挣脱,鳄鱼便会同时咬住你的脚与手。
C:
“壮士断腕”,彻底放弃那只脚并迅速逃离。
无论动手还是动脚,对你来说伤害都只增不减。你与鳄鱼纠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将你拖向死亡深渊。命悬一线,间不容发之际最恰当的解决方案,不是A也不是B,而是应该直面血淋淋的现实,任凭撕心裂肺抓狂叫喊,也要硬挺着不动,任鳄鱼彻底撕裂那只脚,亲眼看着碎骨断筋,然后用一息尚存的求生欲做支撑,拖着满身满心的伤痕尽快离开,才是真正的远离危险。壮士扼腕断臂自救,只为留得青山,非常时刻只能采用非常手段。
经济学家称这种现象为鳄鱼法则。为了强调及时止损的重要性,他们认为怎么血腥暴力的描述都不过。那是每一个投资人入场之前的必修课。
不过吊诡的是,反复强调并不等于可以避免。鳄鱼法则就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那样现象级电影一样。影响力越大,票房越高,意味着曾经为此买单的人也越多。正如巴菲特所言,“不犯错,你就无法从事投资这一行。”
1982年8月,墨西哥债务违约,其他国家眼看也即将受到牵连。于是,彼时的瑞·达利欧,也就是桥水基金的创始人,在一档交易员必看的节目中大胆预测,继1929年之后,美国正在走向又一场大萧条。“我可以绝对肯定地这么说,因为我知道市场是怎么运作的。”
不久,美联储高度重视,谨慎应对,增加了货币供给,股市给予了积极回应。如果那时他能够幡然觉醒,承认自己预测失败的事实,也能躲过鳄鱼的奇袭。可是,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如果。逃命的窗口期若白驹过隙,眨眨眼就错过了。那时他不仅没有及时止损,还继续固执己见增加杠杆,买入黄金和国债期货。他以为在对冲风险,但实际上,只是一步步把自己送到了恐怖的巨鳄嘴边。
那次危机不但没有酿成全国性的灾难,还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之下,开启了美国股市长达18年的大牛市。瑞·达利欧被鳄鱼毫不留情地嚼得稀烂,八年心血转瞬化为乌有,甚至要靠卖车,向父亲借钱勉强度日。
被命运扼住过咽喉的人,有些蛰伏之后就能恢复,有些却再也没有恢复过来。
及时止损,对于杀伐决断的交易员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在有所成就,受到瞩目之时,仍然能愿意承认自己能力有限,并不是无往不胜的神。
当华生医生无意中发现福尔摩斯竟然对于哥白尼学说和太阳系一无所知并毫不掩饰他的吃惊时,福尔摩斯只是微微一笑,“即使我知道这些,也会尽快忘掉。你要知道,人的脑子就像一间空空的小阁楼,你要非常仔细有选择地把一些家具装进去。如果你认为这件小阁楼的墙壁弹性不错,可以任意伸缩,那就错了。”
我们知道并且认同经济有周期,它会沿着发展的总体趋势规律地扩张和收缩,上升和下降。我们知道但不太愿意承认的是,人也有周期,会循环。或者说,我们每个人都受制于一个疆界,在疆界的范围内折返。
万物负阴而抱阳,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虽然每一个斩龙斗天的人正是靠着不死之心才杀出重围浴血成王。但,利器伤人也伤己。让一个善于险中取胜的人突然在一次机会里死心断念,坦白说,很难。
这并不难理解。谁都想要获得点荣耀,那是人的天性。毕竟已经铤而走险了那么远。就像比尔盖茨最喜欢的《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那句话,“他的梦似乎已经近在咫尺,他几乎不可能抓不住。”距离封神只有一步之遥,哪一个人能心甘情愿。
所谓经典就是值得反复看。当你再看一遍《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略过第一次吸引你的那些不可思议的瑰丽画面,你会安静下来注意到结尾,派所说的第二个故事版本。
原来那只陪伴在派身边漂流、上岸后离开的老虎就是他自己,或者是极端恶劣环境刺激之下原始欲望爆棚的派。而鬣狗咬死斑马和猩猩,又被愤怒的老虎吃掉的真实版本,是为了活下去,厨子杀了佛教徒和派的母亲,愤怒的派杀死了厨子。奇异的环境逼得他们自相残食,以求生存。
灾难就是灾难,意义属于以后,而且一目了然。
回头再看鳄鱼法则,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体会不寒而栗的恐惧。然后,将这份记忆编制成贴身的软猬甲,作为勇气。
交易里有鳄鱼,也有宝藏。鳄鱼在游弋,宝藏在闪光。何时止损?何为挑战?两者之间似乎有一条线,就在鳄鱼和宝藏之间。要想找到它,只能舍去几阙时光,碎了一身沧桑,那荣耀的伤又何尝不是奔向王者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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